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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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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那沙在眾人面前接到消息的時候,恰到好處地表達了自己的悲傷和焦急,但阿肯娜媚知道,他實則在前天晚上就接到了他兄長凱魯的來信,這位未來皇帝的渠道比官方還要管用一點。眼下法老的反應,不如說是位天生的演員。

相比起賽那沙,阿肯娜媚覺得自己坐在他身邊,臉上的表情簡直虛假得可以,根本瞞不過底下那群人精。

因為割禮的原因,賽那沙和阿肯娜媚目前分房中,但他是在為這段關系付出努力的,就算光看著不能動,他每天還要光臨阿肯娜媚的寢室和她說說話。前天夜裏西德哈勒火燒火燎,不顧規矩地直闖皇妃寢室的時候,還引起了好大一回騷動。

看罷凱魯的信,為了說話而來的賽那沙,卻是好一會兒沒有說出話來。

阿肯娜媚覺得交淺言深,並不好問,如果是西臺內部發生了什麽難以啟齒的事情,她問了反而尷尬,也許賽那沙並不樂意讓她知道呢?結果那塊泥板遞到了她的面前,阿肯娜媚自不會拒絕這份好意,泥板上寥寥數字,大意是蘇皮盧利烏瑪一世得到了很嚴重的疫病,這病的名字叫七日熱。

看著這名字,阿肯娜媚心裏浮現了不詳的預感,這塊泥板在路上的時間都不只七天,也許那個老皇帝已經……

她下意識去看那個男人,他已經對著鑲在墻壁上的琥珀油燈入了神,那盞燈金燦已極,卻比不上賽那沙那雙金褐色雙眼裏流轉的奇妙光彩,阿肯娜媚不好確定,畢竟這是一個英勇堅毅的男子,但她直覺就這麽信了,這個男人竟然真的哭了。

賽那沙覺得有點兒丟臉,便走到窗前的榻邊坐下,卻是不發一言,須臾發現自己依然無法抑制情緒,只好頭一仰靠坐在椅背上,拿手背蓋住了眼睛。

阿肯娜媚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麽,她輕輕走上去,手勢溫柔地拿住賽那沙那只遮眼的手,發現手背上確是一片潮潤,她既沒說也沒問,默默拿起手邊的布巾給他擦拭。

這無言的一刻,卻讓賽那沙的心溫暖起來,他這一生所求的,不就是這一刻嗎?

他順手攬住阿肯娜媚的腰道:“他老了,早晚有這一天,我從前還想過,要是哥哥凱魯能夠早些繼位就好了,我不會為他傷心的,結果……結果我還是哭了,真丟臉。”

阿肯娜媚敵不過他的強力,只好順勢坐在了他的腿上,他還在恢覆期,於阿肯娜媚來說沒有攻擊性,但這種深入的談話讓阿肯娜媚覺得比床榻上的裸~裎相對更加危險,她定了定神寬慰道:“我的父親非常疼愛我,可是我在埃及皇宮中無法自立。你的父親也許對你很冷淡,但是他教會了你生存。一個君主對於孩子的愛,大概就是讓他的孩子明白他的位置在哪裏。”

賽那沙似乎很訝異阿肯娜媚這番勸解,他低著頭咕噥了一句:“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我還是決定討厭他。”

他這麽一動,說話間吞吐的熱氣就噴到阿肯娜媚胸口,軟肉輕輕顫起來,時機地點都不對,賽那沙放開阿肯娜媚苦笑道:“我現在可就要失去靠山了,在某些人眼裏,大概就是只待宰的羔羊了。”

“哪有這樣皮厚肉粗的羔羊?”阿肯娜媚見他似乎是恢覆了,便要趕人,賽那沙這樣快地恢覆過來也讓她暗暗警惕,這個男人心中到底有沒有他真正在意的人,在意到會不顧體面,他哪怕是因為自己的父親,也就失態了那麽一刻而已:“陛下,您該回去了。”

“真是無情,”賽那沙嘴上那麽說,卻沒有行動,阿肯娜媚催他起來,他卻順勢倒在了那張床上:“但我覺得你的床睡起來比較舒服。”

又耍賴了,阿肯娜媚無法,想去找西德哈勒把法老擡回去,結果床上卻已經傳來了輕輕的鼾聲。

她只好給賽那沙蓋上被子,不管他是真睡還是假睡,她猜他可能是需要有個人在身邊,偌大的宮廷裏,他孤立無援,也不知道他睡夢中是否能夠得到一刻安寧?但阿肯娜媚是不得安寧的了,賽那沙長手長腳地攤開一大片,又把她擠到了角落裏去。

沒隔幾日,國書果然就到了。

總管哈謝特念出這個壞消息時,賽那沙清楚地感覺到所有的目光都投射在他臉上,饒是他身經百戰,也覺得面皮火辣辣的,這些心思各異的政客們想看到什麽呢?難道要看法老痛哭流涕嗎?

他捂著眼睛半晌沒有說話,霍姆海布試探得問了一句,賽那沙都聽到他語氣裏興奮的顫音了:“法老,你沒事吧?”

“沒事,”賽那沙無力地擺擺手:“原本在下個月,我打算趁著局勢穩定,與我父皇商定為埃及和西臺簽訂一份永久和平的協議,如今看來是不成了。”

霍姆海布假惺惺地表示遺憾,這西臺老皇帝病得實在是太及時了,要知道多年來埃及和西臺就將彼此視為爭霸的最大對手,雙方雖然沒有正面沖突,但是零星的摩擦並不間斷,在民間也造成了一種大戰一觸即發的惶恐氣氛。但是賽那沙如果在有生之年承諾兩國的和平,那麽他在民眾間的聲望就會達到一個空前的高度,這是霍姆海布所不願意看到的。

賽那沙也假惺惺地安慰霍姆海布:“實事遷移、皇位更疊本就是正道,霍姆海布將軍也請放下心來。我的長兄阿爾華達皇太子是個寬厚仁慈的人,一定會明白我們對和平的向往,他從小待我們這些弟弟也十分親切,想必我提出簽訂協議的要求,他也是會讚同的。以及我的兄長凱魯皇子,也會大力促成此事。”

這是對著下頭心思各異的人,把自己的靠山全部點名了,老皇帝死了也沒關系,賽那沙和哥哥們的關系好著呢!更何況阿爾華達皇太子體弱就不說了,霍姆海布另外得到的消息是,就連老皇帝病重時,政務都是由凱魯皇子暗中處理,再由皇太子來派發的,這個阿爾華達皇太子說的難聽些,根本是糊不上墻的爛泥。

也就是說,西臺帝國的掌權人實際已經是凱魯·穆爾西裏,只看阿爾華達什麽時候死,他才能從後臺走到前臺。

一旦他走到了前臺,對賽那沙來說,可比那個老皇帝更加靠譜。

霍姆海布想到先前做好的布置,不得不感嘆好在得了人的提點,已經及時準備,不然自己就真的非常被動了。凱魯·穆爾西裏的手伸得再長,也不可能越過埃及整個朝廷,去幫扶這位法老。

因此賽那沙在接到努比亞今年新貢的四十船金子被人在邊境打劫的消息時,並沒有很意外。他慶幸自己動作夠快,已然利用亞述人坑了貝都因人一把,否則現在南北國境同時吃緊,他這個法老大約就做到頭了。但是他是第一次以一國之主的威嚴斥責努比亞王,不管霍姆海布動了什麽手腳,他都要拿努比亞開刀,作為對皇權的獻祭。

他沒有猶豫,著令拉姆瑟斯前去尼羅河第三瀑布以南的庫施國,與努比亞王交涉。從圖特摩斯三世的時代開始,因為這位偉大法老的遠征,努比亞實際已成為埃及的行省,雖然保留了王爵,卻只是法老的臣子。現在在有心人士的挑撥下,他們已經蠢蠢欲動。

阿肯娜媚強自按捺著沒有當場反駁法老,事後二人獨處的時候,她才急切地質問賽那沙:“陛下,你是太沖動了,不過是普通的搶劫,派邊境的長官談判就可以了,根本沒有必要讓拉姆瑟斯去,他的行事……”

“整整四十船金子,過去一百多年從沒有出過事,為什麽我才來沒多久,這四十船金子就長了翅膀?”賽那沙解下身上的項鏈、手鐲,全都扔在地上,後頭的女官跟著拼命收拾,自從他被稱為法老,大概已經是有史以來最憋屈的法老了:“搶劫?你相信嗎?”

阿肯娜媚仍不放棄:“那就申飭努比亞王,拉姆瑟斯很可能會讓情況惡化,他那樣的人……”

賽那沙笑了,鮮血和站場的感覺讓他渾身的血液都要激動起來:“對,就因為拉姆瑟斯是那樣的人,我要他趾高氣揚地作為我的代表,狠狠地斥責努比亞王,如果他們受不了屈辱而反抗,就不要怪我動手。一百多年了,是時候讓他們知道過去的征服並不僅僅是一場夢。”

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阿肯娜媚震驚道:“你早就打定主意了?你要遠征努比亞?”

“沒錯!”賽那沙站在皇宮的三層平臺上,俯視整個底比斯,這是他的國家他的人民,他要讓所有的臣民認識自己是個怎麽樣的法老:“霍姆海布說得沒錯,我的確失去了靠山,雖然對方是阿爾華達皇太子依然可以與我國和談,但是我不能靠著和平協議過一輩子,我得靠自己。有人對金子動手我豈能容忍,埃及人視金子為神明的肌膚,需要裝飾神廟的大門、壁飾和雕像;我需要金子籠絡小國,購買他們的中立。如果我股息這件事,不論外交事宜、神廟勢力都會對我產生懷疑,那些人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會選擇在努比亞下手。”

阿肯娜媚見他主意已定,知道不能再勸,她有種錯覺,仿佛不論任何人只要登上了那個至高的法老之位,就執拗得幾頭牛都拉不回來,圖坦卡蒙是這樣,賽那沙也是這樣,她只能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保證法老的平安:“努比亞是沙漠國家,但和敘利亞不一樣,那裏非常危險,遍布著毒蠍和毒蛇。因你本在恢覆期,我不想傷害你的身體,但既然你心意已決,那麽你就得照我的話做。”

月至中天,底比斯夜沈如水,阿努比斯聽到了皇妃的召喚,第一次面見那位傳說中的新法老。

賽那沙看著出現在自己寢室的詭異的面具人,背後寒毛直豎,這個阿努比斯可以避過皇宮衛兵和親信西德哈勒的眼睛,在禁宮來去自如,自己有多少次命懸一線?他第一次不悅地看著阿肯娜媚,她竟然隱瞞自己這麽重要的事情。

“他是暗影使者,只為皇室服務,因他是圖坦卡蒙的舊人,我怕你心有芥蒂,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告訴你,從今天開始,他就是你的人了。”阿肯娜媚看懂了賽那沙的意思,只好柔聲解釋道:“歷代法老為了防止暗殺,都會定時服用微量的毒藥,以增強身體的抵抗力。而你馬上要遠征努比亞,那裏是個非常危險的地界,抗毒性就更加必要……”

阿努比斯從出現開始就沒有說話,只是配合著阿肯娜媚,拿出一個小巧而精美的香油瓶,瓶子是一個裸~泳的女孩雙手推著一只鴨子,中空的鴨身便是容器,鴨子的翅膀則設有活動機關,和圖坦卡蒙用的是同一只。

阿肯娜媚遞給賽那沙:“這是流傳了幾百年的配方,會造成痛苦,但是很安全,蒙妲麗最近都住在宮裏……”

“毒藥?”賽那沙雖是笑著,神色卻很覆雜:“你要我喝?”

阿肯娜媚有點緊張,她努力地想要解釋:“是……是蓖麻子和蛇毒,仔細調配的計量,毒性微小,不會……”

她還沒說完,賽那沙已經接了過來,一口倒進了嘴裏,然後把空空如也的瓶子扔還給阿努比斯:“你可以滾了!”

毒性發作很快,賽那沙腹中劇烈地痛了起來,阿肯娜媚想去扶他,卻被他避過,然後他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倒在了榻上,咬著牙道:“你不用管我,圖坦卡蒙都可以忍過去,我沒有道理不可以。”

賽那沙也不發聲只一味忍耐,阿肯娜媚不敢過去,坐在椅子上度日如年。

阿努比斯並沒有立刻離去,他想要摘下面具,從過去的幾次經歷,他知道他這張臉就是最好的安慰,只要他摘下面具,不遠不近地站在黑暗裏,被噩夢驚醒的皇妃就能很快再度入眠,只是新法老來了之後,還沒有這樣的機會。

趁著新法老此時無暇顧及,他想要摘下面具,安慰一下神情痛苦的皇妃。

阿肯娜媚發現了他的動作,阿努比斯只不過露出一個下巴,她就阻止了他:“不要,我現在不想看到,你走吧,快走!”

作者有話要說:

努比亞在埃及南方,盛產黃金、象牙和獸皮等貴重物品,在第十九王朝,拉美西斯二世在尼羅河西岸阿布辛拜勒的砂巖上開鑿了一座獻給他自己以及阿蒙、拉-哈拉克提和蔔塔的宏偉神廟。神廟地點昭示了國王對下努比亞的庫施國的所有權。神廟的入口兩側排列著四尊碩大的國王坐像,高約21米。

但阿布辛拜勒神廟最知名之處,是展現了拉美西斯對妮菲塔麗的愛情,嘛,雖然他就是個渣男。

有些妹子似乎不大明白,拉美西斯二世是本文拉姆瑟斯的孫子,不是同一個人,但渣的基因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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